落酋豪既压榨他们,同时也在保护他们。 酋豪们团结部民,对抗幕府的横征暴敛,抵制他们不合理的征兵要求,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部民们的利益。 但相对应的,他们也通过所谓血脉的高贵、森严的等级、严酷的部落私刑,来保证自己子孙后代的利益。穷奢极欲所消耗的资源,都来自部民们的上供。 孰好孰坏,真的很难说。 但他们没有选择了。一个个被分散安置,上户口、落名籍,计口授田,成为王人。 回不到过去了。 ****** 太行山脉北段迤逦向东至燕山,东西横亘,为南北交通之阻。 先秦之时,山脉南北分别建立了代国和中山国,皆非华夏之民。 代国据有北麓桑干河谷地,都代城。中山国据有南麓,都中山。 赵国出雁门,并代地。然中山甚强,利用山脉地形优势,与赵抗多年,直至武灵王胡服骑射,国力大增,越代地,终灭中山,自此代道大通。 代国、中山国之间的山脉,有一中断,形成陉道,即飞狐陉。 飞狐陉道长八九十里。 南口在黑石岭,属蔚州飞狐县境,裴冠于八月初一抵达此地。 无兵无将,亦无城垣,一片荒芜。 “北风凋白草,胡马日骎骎。赵武灵王并代地,伐中山,终成一代雄主。若唐肃宗能用李泌之言,自云州东进,取蔚、妫,入范阳、真定,则大事可成矣。”裴冠看着这里一片白云黄草的景象,文人的感慨勃然而发。 随从们多为宫廷卫士,却没他这么大的兴致。只是不住张望附近的地形,看看有无贼人躲藏。 裴冠感慨完毕,没有进入陉道,而是向西过石门关,入蔚州。 他在蔚州停留了数日,代圣人抚慰军民。 八月初八,一行人抵达了代州东北的瓶形关,遣使入关,具陈目的。 瓶形关镇将听闻夏国使者前来,还有晋王女儿、女婿,不敢怠慢,立刻派信使前往代州,请李嗣源定夺,并将裴冠一行十余人请入关内。 裴冠心中一下子就有数了。两家交兵之际,何时这么客气过? 李嗣源未必交代过守将要怎么做,这多半是人家自行其是,这就很有意思了。 这还不算,到了当天晚上,镇将刘琠还置办了一场私宴,招待裴冠、王郁等人。 “哦?原来刘将军以前也在马前银枪直?”裴冠故作惊讶地问道。 “昔日李存进为军使,我为副使。后来犯了事,被逐出了马前银枪直,到甁形关当起了镇将。”刘琠一点没有隐瞒的意思,具实说道。 “那可真是巧了。”裴冠捋了捋胡须,道:“李存进今为横野军副使,镇守营州,乃国之大将。” 刘琠一听,有些羡慕,道:“李存进这是上岸了。” 横野军可能不是禁军,但那又如何?即便将来裁撤,他们这些将领也会有安排,至不济也是一州刺史——李嗣恩不就在滑州当刺史么?那地方富得流油,一年不知道能捞多少钱。 如果在裁撤前能捞点功勋,那么弄个爵位也不难。至于割据一方,估计是不可能了。况且刘琠现在的地位并不高,他也没想那么远。 “哎,何必这么说呢。”裴冠笑道:“夏、晋本是一家。晋王与今上乃义认兄弟,听闻今上还有意与义兄结为姻亲之好,说什么上岸不上岸,都是一家人。” 刘琠点头,道:“眼看夏王——呃,圣人即将一统北地,就是不知道我等……” “刘训已是平卢军都虞候。”裴冠说道。 刘琠恍然大悟,大笑道:“坊间传闻,晋王以河东为聘礼,为亚子求娶大夏公主。晋、夏确实为一家,刘将军是有本事的,能在平卢军当差,也是圣人宽厚仁德。” 说罢,连连敬酒。 裴冠亦大笑,来者不拒,通通一饮而尽。 刘琠方才说的那个传闻,其实李克用也知道,并曾经严厉禁止,不准谈论。 刘琠以前也不敢说,但这会嘛,自从晋王病重的消息传来,很多人都下意识松懈了,也没人管那些风言风语了。 敬完酒,刘琠又给裴冠介绍家人。 刘琠长子刘知远、次子刘崇彦,均十一岁,为其妻安氏所出。 呃,尴尬的是,昔年刘琠未发迹时,家贫,安氏已改嫁同乡慕容三郎,生子慕容彦超。刘琠发迹后,慕容彦超也跟来了,刘琠也不介意,对他挺好。刘知远、刘崇彦也把他当兄弟。 裴冠对刘琠家的情况还是略知一二的,他没好意思问安氏是不是被刘琠抢回来了,只是夸赞了几句少年郎,客气一番。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