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许不要太多钱,但粮食还是要的。”杜宴球提醒道。 “我会行文京西北诸州,令其解送粮草至长安。”邵承节说道。 圣人临走前下旨,委任邵承节为京兆尹、西都留守,领京兆府、同、华、乾、耀、邠等十余州政务,基本上就是之前邠宁、泾原、凤翔三镇外加老京兆府、同华各地了。 旨意出自李家圣人,但谁都知道做决定的是邵家圣人。作为邵家圣人的嫡长子,为父亲以后西巡提前做好准备,真真是父慈子孝,令人感动。 杜宴球也得到了消息,此时面对世子的态度愈发恭敬,大声应道:“末将遵命。” “让你去找人修宫城,没让你亲自监督。”邵承节笑骂道:“走,去禁苑看看。” 从马直已经驻扎进禁苑了,杜宴球知道,世子多半又要组织军士讲武、狩猎了。 还真是个标标准准的武人啊,杜宴球喜滋滋地跟了上去。 ****** 出长安之后,圣人车辇便沿着渭水东行。 至长乐坡时,宰相们赶了上来,君臣抱头痛哭。 他痛哭的对象主要是朱朴三人,萧蘧立于道旁,也不尴尬。 此去洛阳八百五十里,差不多要一月时间才能到。他不担心圣人、嫔御们的身体,国朝圣人很喜欢至禁苑打猎,经常带着嫔御一起出行,男女都会骑马,不是那种身娇肉贵的王公子弟。 长乐坡外居然聚集了一些百姓,远远呼喊着什么,仔细一听,原来是万岁。 圣人再度破防,痛哭流涕,道:“勿呼万岁,朕不复为汝主矣!” 萧蘧暗暗皱眉,不过没说什么。 车辇继续起行向东。 二月的天还有些寒意,但圣人毫不在意,一路上开着车帘,尽情看着渭水两岸灰色的原野。有时候看着看着,不自觉地流出眼泪。 何皇后看起来比圣人镇定一些,拿着绢帕为其擦拭,柔声安慰着。 二十二日,至昭应县,宿于昌亭驿。 县令遣人送来酒肉土产慰劳,百姓在外围观,山呼万岁,圣人又痛哭流涕。 萧蘧看不下去了。 这天晚上,他找了个机会,拦住了何皇后。 “师长似有话要说?”何皇后深吸一口气,镇定地问道。 萧蘧犹豫了一下,点了点头,道:“我毕竟是唐臣,有些话不方便直说。” 何皇后一听就明白了,这是想让她给圣人传话呢。 话多半不好听,甚至可以说大逆不道,直接当着圣人面讲的话,事态可能向无法预知的方向发展。 “皇后长于梓州,当知刘禅故事?”萧蘧说道。 何皇后沉默不语,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。 见她没有剧烈的情绪波动,萧蘧放心了,又道:“蜀汉灭亡之后,刘禅迁居洛阳,得封安乐公。中朝泰始七年薨,年六十五,竟得善终。” “西魏大统年间,废帝元钦为宇文泰鸩杀。” “刘禅为何得活,元钦为何死,皇后宜细思之。” 何皇后幽幽地叹了口气。 刘禅能活,是因为“此间乐,不思蜀”。 元钦被杀,是因为不满当傀儡,密谋诛杀宇文泰,因此被废黜、杀害。 不过元钦纵然安心当傀儡,到头来多半还是不免一死。 自晋以来,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,斑斑血泪,无一不寒意森森地诉说着废帝的残酷下场。 圣人不相信邵树德会放过他,何皇后也不信。萧蘧这么说,多半是在诓骗罢了。南北朝以来,没有善待前朝废帝的例子。有的迫不及待第二天就杀了,有的还装模作样,等个一两年,但最终还是死于非命。 “夏王宽仁,不欲斩尽杀绝。”萧蘧见何后不信,甩了甩衣袖,直接走了。 临走之前,还留下了一句:“若继续这般每至一地,哭哭啼啼,夏王脾气再好,也难保没有人自作主张,对陛下不利。” 何后定定地站了一会,转回了驿舍。 天明后继续启程,一连走了三天,于二十五日夜抵达渭南县,宿于东阳驿。 萧蘧很满意,这三天圣人没再摆出那么一副心怀感伤、痛哭流涕的模样。 汇聚而来的臣子越来越多,有人甚至抛弃了家人,只乘了一匹小毛驴,匆匆赶了过来随驾。 圣人的心情貌似也好转了很多。可能是因为不断有官员、士子过来随驾的缘故,这让他的感觉好了很多,也注意天子威严了,之前的不快似乎已经一扫而空。 奇葩!萧蘧摇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