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云嫣没有接这话,只抿着唇浅浅笑了下,乖巧又腼腆。
皇太后看出她不愿与德荣细说晋王谋反之事,便给她递了个台阶:“德荣都到了,怎得太妃还不来?打马吊三缺一,哀家手痒得厉害,云嫣,你去催催她。”
林云嫣从善如流,起身往外头去。
皇太后又问德荣长公主道:“年前听你提过一嘴,说是想去避暑,打算什么时候启程?”
“原是这么想的,不过看来得暂时搁置了,”德荣长公主叹了一声,“二哥还不知道会再惹什么麻烦,朝中人心惶惶的,我却与驸马去消遣耍玩,也太不像话了。况且我也没了那样的心情。”
“这倒是……”皇太后点了点头,拍了拍她的手背,“在京里也好,京城说大也就这么大,若有什么状况也能应对,哀家心里踏实。不似天南地北的,万一有什么变故,等传到哀家这儿就都迟了。”
德荣长公主知道娘娘这是想到定国寺的事了。
“我也不是替二哥辩解,”她道,“但我那天听他那意思,他也后悔定国寺的结局,他不是奔着杀先皇后与阿蕴去的,反倒是因此,让您彻底倒向了圣上,使得二哥无法胜出。”
皇太后面露悲伤之色,想了一想,道:“他怎么想是他的事,但哀家也有话要说。
哀家不仅仅是沈家的出嫁女,更是大顺的皇后。
哀家心痛阿蕴遇难,却也不会因此就不管不顾地要为了沈氏、云嫣的将来而不顾国、不顾朝。
像你们父皇推举圣上,哀家也是深思熟虑过的。
事实证明,哀家没有看错人。”
德荣长公主道:“我晓得您,是二哥自己无法接受失败、钻牛角尖了。”
“要说千古名君,圣上的确没有那种资质,连阿沧都没有,他们几兄弟都是各有所长、又各有所缺,”皇太后顿了顿,继续道,“在李渡、李浚眼中,圣上不合格,他们能挑出一堆毛病来,他们也不服气。
但在哀家这儿,圣上做得很好。
好好守成,勤勉用心,不冒进,让大顺从天灾人祸中缓过来、让老百姓的日子好起来,圣上做到了。
德荣啊,守江山没有那么容易。”
长公主笑着道:“您说的是。
我是不像他们去上朝议政,对朝堂内外政务也不了解,但我有眼睛。
您想,我这些年走过好些地方,亲眼看到老百姓的生活一年比一年强,国泰民安。
能有这份成果,圣上用心极了。”
说到这儿,德荣长公主忽然话锋一转,声音也压低了:“说到底,六哥这人别的样样都好,唯有一样,我看不惯他!”
“哦?”皇太后挑起眉梢,疑惑道,“哪一样?”
“太重情了,”德荣长公主微微蹙眉,斟酌了下用词,“我知道六嫂好,他这么多年放不了六嫂,我也能理解他。
只是,他不该把对六嫂的感情全部寄托在李邵身上。
李邵若是个能成器的,六哥偏着护着也就罢了,偏李邵那样,别说二哥看不顺眼,我也看不顺眼。
堂堂皇太子,行事竟然那么荒唐!”
皇太后道:“已经不是太子了。”
“今日不是,谁知道明日是与不是?”长公主嘀咕了声,“朝臣们不敢随意揣度圣上心意,但六哥的性子,您和我都是晓得的!”
皇太后不置可否。
她知内情,她也不放心李邵,但她不会与德荣细说这些,更不会表露出她的倾向来。
“你这是在为难哀家,”皇太后笑眯眯着,“哀家这把岁数、这个身体,还能有几年好活?圣上壮年,传位还早着呢!哀家反正是看不到那一天的。”
“您自己听听,”德荣长公主抱怨起来,“这话您让我怎么说?
说您肯定能看着那一天?这可不是好话,是在咒六哥。
说您看不着,我心里很不好受,我可是盼着您长命百岁的。”
皇太后哈哈大笑,笑完了,长叹一声,又打趣道:“德荣,命数天定。花知时节,人知天命,该放下时就得放下。要不然,花不是花,人也不是人,而是老妖怪喽!”
“您真是!”德荣长公主嗔道,“我盼着您长命百岁,您却说是老妖怪!”
“什么老妖怪?”
外间传来声音,正是林云嫣扶着闻太妃进来了。
皇太后见人齐了,示意王嬷嬷准备好马吊,又简略地解释了几句“老妖怪”。
闻太妃被逗笑了:“娘娘,都说‘五十而知天命’,长公主才多少年纪?她体会不到。只有我们这样活久了的才晓得年纪到了、哪哪儿都在提醒自己快差不多了。”
皇太后抚掌。
林云嫣的视线从皇太后与德荣长公主身上一转,也跟着弯了弯唇。
打起马吊来,便不提那些事了。
皇太后兴致不错,打到傍晚才歇。
闻太妃先回。
德荣长公主亦准备出宫,问林云嫣道:“宁安要与我一道走吗?”
林云嫣道:“国公爷今儿在顺天府,怕是还没空下来,我再等两刻钟过去接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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