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太大,是个有些害羞的笑。 他又低头在那滴水滴和刚刚画的一片雪花之间连上一个箭头:“这个过程叫做融化。因为你的手心是热的,而雪花是冷的。” 克里斯季娜点点头,她若有所思地喃喃道,“原来是这样,是因为温度吗?因为温度不一样,所以水的形态也会不一样,所以我哈出的热气会变成水珠,而雪花落在手心会变成水。这么说来,气态的水温度一定比液态的水高很多,而雪是最冷的……” 她说到这里,刚想求证,这才发现一旁的青年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。她忍不住抬起头,小心翼翼地观察青年的神情,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。 谢尔盖博士却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。 “博士……?”克里斯季娜小声问。 良久,谢尔盖博士摇摇头笑道:“你说对了,是因为温度。” “好耶!”克里斯季娜忍不住欢呼起来。 博士却接着问:“克里斯季娜,你——” “嗯?” “你很喜欢观察这些东西吗?” “什么?”克里斯季娜一愣,“观察什么?” 博士似乎有些不知道如何形容,他为难地皱起眉头。 “比如说……雪花为什么会变成水,在玻璃窗上哈气为什么会起雾——这些问题,你很好奇吗?” 克里斯季娜抿着嘴努力地想了想,她昂起脖子盯着头顶的火车铁皮:“不知道,好像、好像只是不由自主地…...因为家里没有吃的,也没有水,而且妈妈最近老是躺在床上,既不睁眼也不跟我说话,所以我平时也没事可干,就只能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啦!” 她不知道博士为什么这么问,只能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欢快一些。 谢尔盖博士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。 良久,他又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个单词。 “克里斯季娜,刚刚我们讨论的问题,都是从一个叫做‘物理’的学科延伸出来的现象。” 克里斯季娜似懂非懂地看着那个单词。 “‘物理学’,就是研究我们生活中的物质——无论是什么物质——的运动规律的学科。换句话说,就是研究为什么雪花会变成水、在玻璃窗上哈气会起雾的学科。” 谢尔盖博士抬起头:“而‘物理学’,从更大的维度上来说,是自然科学的一部分。至于科学……” “科学——?”克里斯季娜睁大眼睛看着他。 谢尔盖博士青涩的脸上绽出一个笑容,他咖色的眼睛湿漉漉的,这使他忽然显出一种奇异的虔诚:“——科学是探寻神的秘密的长路。” 他合上笔记本,对克里斯季娜说:“在触及到上帝的领域之前,我们每一个人都要走过很长很长的征途,这个过程既不简单,也不舒服,它意味着挫折、囹圄、永远无法撞破的墙和无数次破灭的希望,但是在那些破灭的希望背后,克里斯季娜。” 他用一种克里斯季娜无法看懂也无法诉说的眼神看着她。 “在希望背后,永远有一扇真理的大门,那是我们总有一天会抵达的应许之地。” “……”克里斯季娜愣愣地和他对视,良久,她喃喃道,“要怎么、要怎么才能到达那扇大门?” 谢尔盖博士抬起头。 西伯利亚大铁路与列车车轮摩擦的声音还在滋滋作响,他们座位前排是一对年迈的夫妇,满头花白的丈夫正在垂头慢吞吞地给目盲的妻子拨橘子,他们座位后排坐着一对年轻情侣,两人共享一对有线耳机,手握着手头靠着头,早已紧闭着眼沉沉睡去。 而克里斯季娜坐在他们中间,一瞬不瞬地看着他。她湛蓝色的眼睛里盛满清澈的好奇与神往。 博士收回视线,静静地回望着她。 他最后说:“很简单,从现在开始,学习、思考、然后试着创造些什么,什么都好。” “克里斯季娜,向前跑吧,永远不要停下你的脚步。” …... 三个月后。莫斯科。 穿白色长裙的嬷嬷穿过长长的走廊,她步伐又急又稳,眼神直视前方,径直路过趴在门后眼巴巴看着他们的其他孩子。 她布满细纹和老茧的手心里牵着一个瘦弱的金发女孩,她被她带进木质大门后的办公室。 “校长先生,”她扶着女孩的后背,压低声音对院长办公桌旁的人说,“这是我们这里最聪明的孩子。每一次数学测试她都是第一名。” 站在办公桌旁的西装绅士转过身,他头上已有几缕白发,戴着老古板才会戴的单片眼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