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野真弓低头掏出手机。 她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手机外壳和屏幕,清理后台数据,关闭移动数据网络和蓝牙,拔下SIM卡。 在完全杜绝一切被窃听、定位和监控的可能后,她似乎依旧觉得不够,干脆利落地关了机。 手机屏幕浮现了一个短暂的品牌loo。 她沉默地扫了一眼展厅,动身穿过灯光、装置和攒动的人群,径直走向正对面的其中一个出口。再次掀开幕帘时,日光倾斜而进。 展厅外没什么人。这里是一个僻静的角落,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一个卫生间和一间配电室,普通游客根本不会跑到这里来,就算来了大概也会因为发现这里空无一物而立马离开。 她径直按下配电室的门把手。 五分钟后,一个推着清洁车的工作人员路过。他将清洁车停在卫生间门口,不知从哪掏出一个“高压禁止入内”的牌子贴在配电室门上,又在卫生间门口放了个“维修中”的路障。 这下大概是彻底没有游客会来了。 ...... 一片昏暗中,星野真弓靠在正对门的箱式变电器旁,兀自垂眼等待眼睛适应周遭的黑暗。 忽然,门把手被按下。 好像蜘蛛感受到了蛛网的震动,她倏地抬起眼。 一丝日光落进门缝,顺着空气中漂浮的灰尘,她看见一个戴帽子的身影。几缕金发从帽檐下漏出来,来人穿着清洁工制度,背着光侧身走进配电室,又悄无声息地关上门。 日光再次消失了,但是星野真弓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。 没有拥抱,没有喜极而泣,她倏然抽出一把枪,直指来者命门,声音冰冷。 “你是谁?” 来者配合地举起双手。 “我是波本。” “波本”有一头柔顺的金发,像初升的太阳一样灿烂,不过在昏暗的配电室里,他的金发和星野真弓的黑发几乎看不出多少区别。 他的肤色在黑暗中看不清晰,似乎是小麦色,五官虽是亚裔长相,但轮廓更深,大概有外国血统,那双灰蓝色眼睛也比星野真弓的更为浅淡,虽然是微微下垂的无辜形状,但几乎看不出其主人的情绪波动。 他似乎很适应被□□指着脑门的情境,流畅地露出一个微笑。 “警号1012149,日本籍,没有生日,孤儿院院长让我在被扔到孤儿院门口的日子和男孩节里选一个,我选了男孩节。本科专业是东京大学法学,目前任职于警察厅警备局警备企划课......这些够吗?” 平心而论,这已经算是挺详细的回答了,但星野真弓丝毫不为所动。 她的右手没有动摇:“不够。” 波本了然垂眸:“想问什么?” 星野真弓持枪的手缓缓下移,直到枪口顶上波本的胸口,那里静静跳动着一颗鲜活的心脏。 他的回答将决定这颗心脏是否还能继续跳动。 如果不能,意味着另一颗心脏也许已经衰竭而死。如果能,那么这颗心脏将继续在地狱中接受烈火的拷问。 这是固定流程。谨慎是生存的必须手段。 “2011年4月12日,我们在大阪四天王寺第一次见面,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?” 波本丝毫没有迟疑:“当时你揪着一个人的衣领,我以为你在...进行某种暴力行为,所以第一反应是喊‘住手’。后来才知道被你抓着的人正在霸凌同学,你是来阻止他的,只是手段激烈了些。” 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,星野真弓持枪的手垂下。 她依旧没露出什么表情。 波本的眼神却柔和下来,摊开戴着清洁工白手套的双手:“三年没见了,不抱一下吗?” 星野真弓灰蓝色的眼睛从他脸上移开,她看着虚空的某处,声音平静:“先说正事吧。” 配电室空间不大,光星野真弓身后那台箱式变电器就占了好大一块地方。波本靠着门,她靠着变电器,正对面的姿势,他们之间的空隙依然只能堪堪塞下一个人。 这种距离已经突破了成年人们心照不宣的安全社交距离。 波本忽然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。星野真弓愣了一下,才意识到他正帮她将一缕碎发拨到耳后,清洁工制服的统一手套做工粗糙,麻布在她皮肤上一触即离,力道很轻,但几乎刺痛了她。 她没有动,依旧盯着配电室昏暗的墙壁,缓缓眨了一下眼睛。 波本已经重新变回了那副看不出情绪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