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仁帝是不允许父子同守一地手握重兵权的,他也不想武将出身的陆家再有人在前朝站稳脚跟,是以,他绝对不会在上京城提陆越泽的职。现在情况特殊,既要安抚好永安侯府,又要稳定边关局势,如此决策,可以称得上是权宜之计。 聪明绝顶的陆越泽哪里不知其父永安侯和平仁帝的心中之想,是在上京城做一个闲职京官公子哥,还是去北地做一个常年孤寒的守将,全部都取决于他是否还在上京城留有念想。 如今心中的念想被无情斩断,他只好义无反顾收拾行囊。 北地并未生乱,大哥秦溪也少了在沙场上拼命的风险。暮筠的心下虽然放松了几分,但也不免疑惑,上一世在她的生辰宴上见过永安侯一面,他身高马大,声音洪亮,身体一看就精壮得很,不像他在信上所说那般镇守边疆力所不逮,怎么可能她重活了一世,远在天边的永安侯身体变差了? 上一世在这时候,并未曾听说永安侯给父皇书了信,也未听闻父皇在这个时候有派陆越泽前往北地之意。 翱翔在天际中的飞鸟扇动下翅膀,也许会带来一阵席卷城池的飓风,重活一世,因为她的存在,无意之间,很多事情的发展也会变得和上一世迥然不同。 暮筠不再纠结,只在心中暗叹这样也好,永安侯府手握重兵,程家人一向觊觎于心,上一世因陆越泽的远离,永安侯府躲过了程家的拉拢,但现在程家人依旧贼心不死,陆越泽此时的出行,更能躲避日后程家对永安侯府的攀扯之扰。 “海阔凭鱼跃,天高任鸟飞。越泽表哥志存高远,心雄万夫,拥有赤胆忠肝的永安侯府,乃我大朔之幸,云岚遥祝越泽表哥,拂剑破沙场,北地收奇勋。”暮筠抬头四顾,待瞧见前边几步远处的一棵长枝拂溪的柳树后,拎起裙角踮着脚尖,身姿轻盈地跳了过去。 从背影看去,披着一身雀羽披风的她,活脱脱是一只沐浴在清冷月光下,伴着寂寥秋风,将纷扰尘世遗忘在背后,周身只绽放着美好的华美孔雀,在隔开一切凡尘俗世的溪水边,无思无虑地盈动在雾气萦绕中翩然起舞。 陆越泽的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,他此刻却不知,眼前这一幕,会深深在他心里刻画了许久。往后的日子里,只要他再次遇到今日这般苍月,撞见类似脚下明澈的溪流,身处空气中充盈水雾和冽风的秋夜,他都会想起今日这只为他折柳枝的“孔雀公主”。 “秋柳缀黄叶,虽有一种衰败之感,但也少了春日柳絮飘扬的纷扰。越泽表哥身负家国大义,云岚虽有不舍,但也只好以柳相送。”暮筠将手中的折柳递给陆越泽,“自古以柳寄相思,我来以柳鉴真心。你我虽相识数月,但好似认识了数年,北地和上京城虽隔数千里,但你我二人的情意,也能像溪畔拂柳,像月上流云,遥遥相望,厚谊常在。” 陆越泽想说不是的,可以不是这样的。只要她开口留住他,尝试接纳他,他宁愿不接手侯府爵位,也愿留在上京城与她缠绵儿女情长。 可是,他还能说什么呢?接过暮筠递过来的折柳,心中纵有千般不甘,到嘴边的话却成了,“嗯,就像云岚所说,千山万水,斗转星移,厚谊常在。” 更深露重寒欲深,暮筠拢紧了些披肩,脸颊因为刚刚擦脸时太过用力,寒意一沁,快速攀上了透透的红。 陆越泽想要扬手脱下自己的外氅披到暮筠身上,想到了什么,他手一顿,还是悄然放下了,“围场夜寒风冷,云岚就先回吧。” 两人既已说开,那他便不可再做那些无谓之举让她烦扰。 暮筠将脖子往披肩深处缩了缩,闷着嗓子对陆越泽道:“越泽表哥不回吗?明日出门,还需养精蓄锐。” 陆越泽对她浅浅一笑,只是唇边眼尾的苦涩,实在是难以遮掩,“云岚先回,我留在溪边静静。” “好,那我先回了。”坦然面对如此君子,暮筠着实是心有不忍。 眼前的水雾愈发弥漫,暮筠眨了眨眼,待看清陆越泽眸色温柔,神情淡然了几分后,暮筠笑着与他挥手。 踏着落叶走了两步,暮筠驻足回眸,见身后人已经背对着她,仰着脸静静看向悬在北方的皓月,素白的月色在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圣洁的银辉,水雾氤氲,清雅绝尘,仙逸风度。 难以想象这样谪仙般的男子,身披金甲持剑征战沙场时,该会是怎样的绝美场面。 她笑着转回了身,纵观她两世,身边虽不乏明里暗里的追求者,但如此直白地拒绝身后那清风明月般的谦谦君子,这也是两世以来的第一次,真真是于心不忍。更何况,陆越泽当真是世间极好之人,这若是被上京城的贵女们知道她拒绝了她们的春闺梦中人,搞不齐她会被她们用眼刀子射死。 暮筠耸耸肩,想来还是面对疯批狗男人程致更加放肆痛快些,不必劳神费力想那么多安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