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紧张、愤怒、痛苦、自责等多重情绪的作用下,姜简的反应变得灵敏无比,一个斜向纵跃,就让斥候的杀招落到了空处。紧跟着,他双手持剑,也来了一记秋风扫落叶,剑刃拖着寒光,狠狠斩在了视野里链甲的下摆边缘。 “噗!”斥候的大半截左腿,应声而落,整个人横飞出去半丈远,摔在地上昏迷不醒。史笸箩咆哮着追至,弯腰奋力补刀,将此人砍得身首异处。 姜简迅速停住脚步,持剑四下张望。连续看了两圈儿,才终于确定四周围已经没有了站着的敌军,忽然身体晃了晃,眼前一片黑暗。 他迅速将长剑插向地面,双手握住剑柄,用双臂奋力支撑住身体,才避免自己一头栽倒。 疲惫如同海浪般,一波波接踵来袭,瞬间淹没了他的全身。他的胸口起伏,呼吸声又短又急。鼻孔,嗓子等处,都仿佛在冒烟,嘴巴里也干得好像塞满了芦花。 他努力呼吸,却于事无补,脸色被憋得一片青紫。他用剑柄顶住自己前胸,试图让胸脯起伏的别那么狂野。然而,心脏却如同发了疯的野鹿,“砰砰砰,砰砰砰”,不停地撞击胸骨。 “不能倒下!”他在心里对自己下令,“大食斥候的主力马上就到,他们已经放出了鸣镝!如果你倒下了,所有人都会死!” “你死了,车鼻可汗的阴谋就彻底得逞,没有人会在乎你姐夫死得冤不冤枉。” “你姐姐会很伤心,你叔叔会很得意,还有人会急着瓜分你名下的那点田产,就像你姐夫死讯传到长安之时,韩家人做的那样……” 理由一个接着一个,每一个,都令他灵魂痛苦无比。同时,让他头脑渐渐清晰。让他更倔强,更努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躯。 也许只用短短几个弹指,也许是七八个呼吸,当眼前的黑雾渐渐消散,他终于又看到了颜色。 绿色的草地,红色的血浆,白色的剑刃,还有一只青灰色,盛着少许清水的石头片子。 “喝,喝水!”史笸箩的声音,也传入了他的耳朵,断断续续,还夹着浓重的喘息,“喝水,喝完,赶紧上山。” 姜简没有道谢,接过石片儿,将表面小坑中的清水,一饮而尽。随即,努力站直身体,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信心十足。 “补刀,砍下所有马贼的脑袋,丢进山涧里,别忘了剥头盔。”深吸一口气,他高声命令,随即,又重新组织语言,“先补刀,防止有马贼装死。然后再剥头盔和铠甲,收拢所有兵器。布鲁恩,巴图,你们两个你年纪小,先走一步去跟珊珈汇合。止骨,止骨兄……” 连喊两遍,他都没得到回应,诧异转头搜索,才发现身边缺了这位出色的弓箭手。心脏猛地一沉,他低头盯住一名手持角弓的少年,哑着嗓子追问,“止骨呢,他是不是受伤了?伤得重不重?” “止骨阵亡了。”那名少年的眼泪立刻控制不住,哑着嗓子哭喊,“他跟大食人弓箭手对射,中了一箭,被伤到大腿上的血管儿,血流尽而去。他说,他临去之前让我们帮他拜托你,拜托你,将她妹妹阿茹送回大贺部。他还说,还说,如果,如果你打输了,就先杀了阿茹,无论如何都别让阿茹再落到马贼手里!” “噗!”话音未落,一口血从姜简嗓子眼里涌了出来,瞬间染红了他的牙齿,下巴和胸甲。 “姜简——姜简——”史笸箩等人大惊失色,赶紧上前扶住他的胳膊,“不怪你,你已经做得够好了。咱们这边战死了三个,却杀掉了八名贼人……” “我没事!”姜简挣脱众人的搀扶,抬手抹去自己下巴和嘴角等处的鲜血。“不用管我,笸箩,带着大伙补刀,收拾兵器、头盔和甲胄,咱们上山。” 他不再感觉疲惫,也不再感觉紧张,甚至灵魂深处的痛苦,也降低了许多。 他已经理解了什么是死亡,也理解了什么是恐惧,却变得更加坚强。 “布鲁恩,巴图,你们两个先走一步,通知珊珈,在山涧的源头处扎营,然后立刻分派人手,收集柴草。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吐过血的缘故,此时此刻,姜简的头脑,也变得无比清醒。发布出来的命令,井井有条,“大食人肯定会追上来,咱们徒步,肯定跑不过战马。告诉大家伙,不想被杀,就准备足够多柴草,点起狼烟,然后以死相拼。看大食人先攻上山头,还是白道川的大唐边军看到狼烟后先杀过来!” 脚下这座五名山头,距离白道川顶多一百三十里路。 而据胡子曰说,当年大唐骑兵千里奔袭颉利可汗老巢,每天昼夜行军三百余里,五日之后,仍有余力向颉利可汗的本阵发起冲锋。 扮做马贼的大食斥候们,将他和史笸箩等人当做猎物。 只要他带领大伙儿,坚持到大唐边军赶至,谁是猎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