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做任何停留,尾随着北逃的百姓们一路向南部县涌来。 逃灾的百姓们都随身带着自己的大部分家当,时间一长,哪里跑得过那些只拎着木棒锄头领头追赶的家伙们?而且程西这伙人简直是孤注一掷,饿极了就随便在哪里刨坑垒灶生火做饭,吃完了一抹嘴,也不再管炉灶,站起来继续向北走、后面的直接往尚有余烬的灶里塞两把柴,或烤或煮,匆匆吃两口也是拔腿便跟上……两天后,终于有百姓被追上了。 出人意料地,饥民们不仅没有抢劫,反而热情地招呼着:“来嘛,搭个伙嗦!一起去南部耍耍,那里有堆成山样的大米,肚皮敞开了吃噻!” 南部的守军见过许多次逃贼灾的百姓,一开始也没在意:大部分百姓们在郊外盘桓两天也就都回去了,少数年轻人会顺便进趟县城逛逛开开眼界,不过最多一两日也还是会离开——篷州那里至少还有房子住,总比露宿南部街头好得多。等觉得这次事情不对劲要关城门,已经完全阻不住源源而至的人群了:程西领着几百有武器的“战士”要么推车要么挑担,混在最前面的难民队伍里,直接涌进南部县城的南门。 如果是真刀真枪的打,这几百号人绝不是守军的对手——抛开战斗经验武器装备什么的不论,单单从人数上来说守军便有几倍的优势。然而,这帮人的任务只是抢门,南部是个小县,没有瓮城,几百人都挤在狭小的南门洞附近,再多的官军兵力也施展不开。南门外旷野里成千上万的流民,每一个都不要命的向城里面挤进来,最早混进城的那些人再放上几把火……不明就里的守军一下子就崩掉了。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发生什么像样的战斗,南部县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丢了。 南部知县周峻见机得早,收拾好细软,被溃逃的守军拥着一路逃向南津关。虽然《大明律》明确规定地方官有守土之责失土论死,周知县倒是并不怎么担心——因为,他可是为朝廷、尤其是段知府,立下过汗马功劳!屠御史停留在保宁府期间,南部县曾经发生过一桩事故:一个保宁府的富户逃水灾,马车一路狂奔在县城当街轧死了一个小娃。马车绝尘而去,娃儿爹娘找不到肇事者,恰逢屠大人过来,当然要面陈冤情——这不是明摆着给知府大人脸上抹黑、给大人找麻烦么!所以,尽管太祖有百姓可以告官的祖训,周知县也有的是办法:隔三岔五的每每在夜里去他家哐哐砸门“体察民情”兼声色俱厉的“晓以大义”,更安排了皂吏民壮“严加看护”——不打不骂,但你走哪里都有人挡路……最后硬是把这事无声无息地压了下去!有这样赤胆忠心的功劳垫底,周峻丝毫不怀疑知府大人会保下自己。 南津关与和溪关是扼守保宁府南门的两道雄关。既然号称雄关,自然是比有高墙的城池还要难打得多。不过见到南部的溃兵,守军们依旧有些人心惶惶:大家都知道城北来了几万贼人,现下南面的南部县也落入乱民手里,溃兵们为了遮掩自己的胆怯,有鼻子有眼地说乱民们足足有两三万、甚至五六万之众……守军们承平日久,不少人这辈子压根儿就没打过仗,听闻贼人竟有这许多,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嘀咕。 不过,大家的惊惧很快就烟消云散了:保宁府调来了援军。 援军不算多,才两个步队。听口音不像本省人,陕西腔很浓。不过也没啥奇怪的——这个时代,卫所的农兵大都是本地人,而野战军的兵员里则有太多犯了事充军的好汉,哪里人都有。两个队官都有保宁府的腰牌,而且所有人的言谈举止,处处透出朝廷官军的做派——这些细微的差矣无处不在:从对待军官的下意识的态度,到作息的习惯,再到走路的步伐……只要是营伍中人,一望便知,这些假冒不了。尤其是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无形的气场,单独一两个人还不是很明显,一列队你便马上知道,这些都是军中好手,全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! 守军大都是军户,抡锄头比拿刀熟练得多。因此,每个关虽然只分配了百来生力军,立刻成为众人的主心骨。莫看两个队官都是把总衔,但别说千总,就是挂游击衔的守将跟他们说话也都是客客气气的。周知县问了他们几句,不过两个把总都不识字,只说原本是龙安府青川所的守军,奉了都司府的命令被调去顺庆府剿逆,因为过境保宁,上面就发了腰牌。大军沿着小潼水陆续南下,原本计划要在篷州集结。他们两个步队在柳边驿得知南部已失,于是直接开到南津关与和溪关等待上级的进一步命令,在此略作休整,得到新命令后就要开拔。 周峻只是个知县,连本府的事情都不可能全然知道,何况四川都司府与邻府的军事部署。不过按照常理,段大人一定会向成都府请援,都司府调动本省兵马直捣贼巢没什么好奇怪的。虽说是误会,人家不是保宁兵,可既然天降神兵相助,周知县岂肯轻易放他们走?巧舌如簧的拍着胸脯大包大揽说他会亲自负责对上峰解释,而且保宁府利州卫那里急需人才,只要立下战功,定会让段大人出面,以后干脆就留在保宁府吧……两位起先犹豫着不肯答应,周大人急了,索性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