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试尘埃落定,落榜的打道回府;考中的开始收心,准备迎接下个月举行的殿试。 殿试至关重要,关乎仕途升迁,主要考的是时策问,而非官文。 那可是圣上亲自出题,然后考子进行回答,虽然圣上不一定会现身露脸,但这样的规格形式,已经代表了圣恩。 陈有鸟倒没有温习经义那些,日常功课,练的是剑,间或画些符。 从赤阳师兄那获得了高品质的符纸材料等,正好用来画符,以备不时之需。 在画符的时候,他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同:自从金榜题名后,元神受到的压抑减轻了不少,没有刚入京时那般的重压感了。 这正是科举功名的作用。 如果说道法元神与人道皇权是对立的存在,那么获得了高等的科举功名后,当人道皇权镇压而来,却会发现这是“自己人”,从而忽略过去。 相当有意思。 陈有鸟并非是欺骗了人道皇权,他的功名是自己实打实考下来的。 原本科举功名与道法元神存在特性上的矛盾冲突,可因为《文心雕龙》的存在,把两者中和,从而达到了某种平衡。 这种情况很特殊,也很罕见。 所以道庭高层关注到了,要发展陈有鸟做卧底,不是普通的间谍,而是要埋得很深的一枚棋子。 但陈有鸟并不愿意做什么棋子,从始至终,他想做的都是破局。 练剑、画符、还写了几首文气浓郁的诗词。 科举主流,诗词为小道,不过近年来,随着王朝鼎盛,诗词渐渐也流行起来了。 诗社,文会等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,谈诗论词,热度大增。 当初在海岱郡,孟夫子便想让陈有鸟走这一条路,在文坛上崭露头角,成为诗词大家。 然而陈有鸟有自知之明,他是“拿来主义者”,不具备普适性。况且,他的诗词笔墨之所以能得到胡子宁画眉等人的喜爱,字句的含义意境倒在其次,关键是字里行间有无蕴含文气。 文气,对于陈有鸟来说,是可控因素。 现在写的这几幅,正是准备回礼给胡子宁的。人情往来,总不能干占便宜。 不过他不知道胡子宁家在哪里,派老覃出去打听,也没找到,倒是听到了不少消息回来。 例如前些时日两大藩国使者入京议和…… 又例如城中传出了不少诡异怪事,以及各种童谣谶言等。 陈有鸟触感敏锐,立刻捕获到了其中的玄机:有人不希望两大藩国与朝廷议和,要挑起战争。 战争,从来都不是文雅的事。 陈有鸟顿时想起在鲁云郡听到的民间议论,其实那边的不少老百姓,也不希望开战,生怕会被祸及池鱼。 总而言之,其中牵涉的方方面面,实在太多了。 他随即又想到齐见霞赤阳生等人都来到了京城,真是风云际会呀。 那些童谣谶言只是开胃菜而已,后面肯定有大事发生。 “真是全赶上了!” 陈有鸟叹了一声。 “先生!” 老覃大步走来。 陈有鸟问:“可是打听到了?” 老覃摇头:“没有,我进不去皇城。不过在外面,我又遇到了郭举子主仆。” “哦,他们还没有离开京城吗?” 陈有鸟觉得奇怪。 老覃嘴一撇:“大概是没有盘缠路费了,我见到他们时,他们已经流落街头,蓬头垢面的,比乞丐好不了多少。” 这下陈有鸟真觉得吃惊了:“好歹他也是个举人,何至于此?” 老覃:“……” 他却觉得正常,这儿可是京城,区区一个举人算得什么?莫说郭远明,他堂堂剑痴都谋生无门,生活无着落,饿了好几天。 老覃又道:“我听到他们在打听先生,也许是想来求助的。但我没有现身,先回来禀告,请先生定夺。” 陈有鸟沉吟片刻:“毕竟相识一场,也吃了他些酒菜,便请他过来吧。” “好。” 老覃应命出去,约摸半刻钟后,带着郭远明和阿福回来了。 见到陈有鸟,郭远明像是见到了救星,竟噗通一下跪拜在地,哭道:“陈兄!” 陈有鸟把他扶住:“郭兄何须行此大礼?” 郭远明哽咽道:“惭愧呀。” 这几天的日子,落魄流离,饱受白眼冷嘲,真是不堪回首,深切体会到了“京城居不易”的含义。 看他狼狈的模样,陈有鸟不好多问,其实也猜得出来:举子功名,在地方上或许好使,但到了京城,着实上不得台面。如果没有亲朋救济,又缺乏谋生技能的话,从举子沦落成乞丐,就是饿几顿的事。 于是开口问道:“郭兄,你有什么打算?” 在最初出来的时候,郭远明还是讲面子的,并在心中打好了腹稿,面对陈有鸟时该如何措辞借钱。然而当接连几天找不着人,吃上顿没下顿,甚至不得不捡东西充饥后,什么廉耻体面统统抛之脑后:“陈兄,实不相瞒,我已经走投无路,只求你救助一二。” 陈有鸟又问:“你还没吃饭吧。” “我已经两天没吃过饭了。” 郭远明也摊开了,刚才跪拜,一半的原因却是饿着的,浑身没了力气。 陈有鸟吩咐道:“老覃,你先带郭举子他们出去吃饭。” “好的。”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半个时辰,再回来时,郭远明明显有了精神,再三作揖道谢。 陈有鸟笑道:“上次你请我吃饭,现在我请你,礼尚往来也,至于盘缠路费也无需担心。” 郭远明目光闪动,欲言又止的模样。 陈有鸟看到眼里:“郭兄有话,尽管说便是。” 郭远明一咬牙:“如今陈兄高中,春风得意,只需过了殿试,即可成为朝廷命官,走马上任。” “所以呢?” “我看陈兄身边,或许正缺人用,我斗胆恳请陈兄收留,当个幕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