领了任务,陈有鸟不能继续苟在家里闭门读书了,需要出门去上课,这样才有与胡子宁相处的机会。 这一阵子的苦读收获良多,他的记忆力一向不差,晋身道士后更是耳目聪敏,学东西的效率更上一层楼。修道修道,不但修习术法,凝练精神才是内核。 不知不觉间,他的经义基础已经夯实。 这时候再来上课,多听孟夫子教诲,对于明年的举子试,会有更大的把握。 第二天,早早去到草堂,但没想到的是,那胡子宁居然没来。 学堂的氛围没有多少变化,陈善本兄弟俩对于陈有鸟依旧不愿搭理,他们内心都在憋着一股气。 这气,还越憋越多了。 如今陈有鸟不但有举秀才的功名,还是一名真正的道士,陈氏宗族上下,对其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,要不是族长明令,不准族中的人来打扰,不知会有多少人登陈有鸟的门,简直要把门槛都踏破了去。 相比之下,此长彼消,善本兄弟俩的读书种子的光环大为削弱,心里难免不平衡,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了。 “不就是个举秀才吗?又不是真材实料考上的,有甚了不起……” 兄弟俩酸溜溜的,更不忿气,决定要加倍努力读书,明年考上举人,成为举人老爷后,一举奠定家族地位。 近期陈有鸟名声大涨,特别是外面风传的离谱的字画诗词价格,更将其推到风头浪尖上,以至于众多学子看他的眼神都不同,各种猜测,以及腹诽。 作为读书人,他们很了解这个圈子的情况,所以对于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疑惑不解,不知道怎么弄起来的。不是说陈有鸟没甚出身吗?就算他得到宗族的鼎力支持,也搞不成如此场面。 在海岱郡,陈氏固然为大族,却难以把一个子弟捧成这样。毕竟这种事经不起推敲,稍不留神便会身败名裂,谁会花费这般财力物力来做? 成名,大不易。 莫说他们想不明白,作为当事人的陈有鸟都一样处于疑惑状态之中。 上完课后,陈有鸟去找孟夫子开小灶,请教些闭门读书时所遇到的问题。 一听这些问题,孟北流便知他是真下了苦功的,感叹道:“外面你的诗词价格都远超老夫,以你的诗才,动动笔,便有大笔钱财入账,竟还能静心下来读书,实在难得。” 陈有鸟呵呵笑道:“老师,此事我正觉得心虚着呢,不知是哪里传来的风,致使现在门口天天蹲守着一群人,连倒出去的垃圾都要翻上一遍,要找出只字片语来,简直是疯了。” 孟夫子面露古怪之色:“你的诗词,的确是值钱的,老夫都卖过,呃,便是你写给我用来换取读书时间的那些。” 此事憋在心头,让他总觉得占了学生的便宜,过意不去,终是忍不住说了出来,只隐瞒了关于胡子宁的情况。 陈有鸟“啊”了声:“老师,你说的都是真的?” “当然,有鸟,其实我该事先跟你说,征得你同意。毕竟那些诗词,都是你的作品。” 孟北流叹一口气。 陈有鸟摆手:“老师,我已经用来换了读书时间,看了你的藏书,那些诗词便属于你的了,是你的藏品,可自主处置。” 孟北流含糊道:“这事有点复杂,我不好与你多说,但对你来说,只要能坦然面对,不受名声所累,便是一桩大好事。少年成名,人生几何?多少读书人求之不得呢。” 陈有鸟道:“我明白,只是心存疑窦,觉得虚,因此直到如今,我都没卖过一次诗词。” 孟北流一拍手掌:“耐得住寂寞,不为名利所驱使,可不容易。不过你现在是道士,修为有所成,心性定力自不同常人。对了,你既然修道,还愿意分心分神,用来读书?” 陈有鸟回答:“我能够跻身道士,其实有运气的成分。道庭方面都说了,潜力已耗尽,很难再有更进一步的机会。我还年轻,有机会读书考功名,未尝不是一个新的选择。” 孟北流点点头:“那倒是,当今天下太平,国泰民安,乃王朝盛世,能入朝为官,着实不错。而且你具备相匹配的天赋和才能,可以做到两全其美。说实话,我教过的学生不在少数,但罕有像你这么出色的。” 陈有鸟眨了眨眼睛:“新近来上课的那位胡子宁似乎很厉害的样子。” 孟北流心一跳:“他出身京城,游学到此,并非我真正的学生。其老师,另有其人。” 陈有鸟有意挑起话题:“我总觉得他怪怪的,很神秘。” 孟北流干咳一声:“权贵子弟,向来如此,不会轻易与人交往,就连我都不太清楚他到底是哪一家的人,是一位老友引荐来的。” 陈有鸟知道孟夫子并没有说谎,那么胡子宁的身份来历就更加莫测,难怪道庭都督府都要派人来监察,却又不敢得罪。 孟北流看着他:“有鸟,我活到了这把岁数,不敢说通晓世事,但也有几分经验,有些事情的发生,往往没有道理,可能只是某位手握大权者的一句话,即可定人生死,断人贫贱富贵。我们要做的,是应该秉持本心,不骄不躁,顺势而行。” 他这番话意有所指,耐人寻味。 陈有鸟听出了弦外之音,拱手道:“多谢老师教诲,我会谨慎而行的。” 孟北流欣慰地笑了,他虽然桃李满天下,但对于陈有鸟确实起了惜才之心,不希望看到这个才华横溢的少年人因为某些缘故而丢了前程。 关于胡子宁的行径,其实孟北流也搞不清楚究竟为何,说胡子宁是真心欣赏陈有鸟的诗词,可也没道理做到这一步,目前的状况,称为“捧杀”都不为过,但又绝非真正的捧杀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