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绍表情僵硬,呼吸有片刻凝滞,许久后才僵笑一声道,“……哥,你在胡说什么?我每天起早贪黑都快忙死了,哪儿会有什么事?” 李海负手而立,低头遮住眼底失落的光彩。 这不是他想听的真相。 李海干脆把话说的更直接了一些,“刚刚你在和谁说话?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威胁你吗?” 实际上,李海并没有看到另外有什么人。 在他的视角里,从始至终只有李绍在对着一团空气讲话。 他不像弟弟,可以通过特殊方式开启天眼。他只是个普通人,唯一能做的,就是替父母守护好自己的家人而已。 刚才说出的话,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推测。 从前他的弟弟一身正气,遇事不怕事,从未惧过什么人,更不会像方才那般惊惧死亡,所以李海唯一能想到的,就是李绍一定有不得为人知的苦衷。 在李海低头沉思的功夫,李绍已经完全换了一副面孔。 双目蒙上了一层危险之色,他向前迈了一步,停到李海眼前,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冷意和陌生,“你都听见什么了?” 李海诧异抬头,敏锐的警惕性使他察觉到眼前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的弟弟,本能地想要后退,却发现全身像是被人使了什么定身术般,无论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。 他不由脸色一白。 倒不是李海是贪生怕死之辈,而是这一刻,他在弟弟眼中看出了明显的杀意。 李海深知李绍正逐渐坠入深渊,几乎是用嚷的,大声吼了一句,“李绍!你他妈看清楚了,我是你哥!” “没用的,他的躯体被人操纵了。” 这时,一道清冷而又熟悉的女声插了进来。 李海动了动眼睛,正好看到不远处坐在轮椅上,抱着手臂看戏般盯着自己的温漾。 他一怔,又看了眼高举右手,想用手刀将自己劈晕的弟弟脑门上多了张黄色符纸,疑惑不解道,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 温漾瞧了眼飘着雨丝的天空,语气不变道,“你弟弟的灵魂被人下了咒,真要说出实话,恐怕一会儿你只能带回一具炸成碎片的尸体回去了。” 李海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,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又能活动了,于是冲到温漾身边急道,“温小姐,您的意思是,我弟弟他……” “他被‘俊山’下了欲蛊,”温漾接话道,“此蛊无色无味无形,专挑心有不甘,不肯安于现状的人下手。半年前,你弟弟在一次执行任务中,意外得知自己部长的位置会被一个有钱人家的纨绔少爷顶替,不幸被‘俊山’钻了空子。” “‘俊山’?不可能!我是调查局的,没有人比我更清楚!俊山半年前还躺在医院里靠一口气吊着命,怎么可能接触到李绍?” 温漾嗤笑一声,“天真!世间无他,处处是他。所谓‘俊山’,哦不,或许该称他天道子,早已修成天人合一的境界,你真以为医院那具苟延残喘的躯壳能困住他?这些年,天道子寄身于各种身份出现在全国各地,李绍——只是他用来满足欲望的其中一枚棋子而已。” “那要真按照你这么说,他又何必逗留人间?成为鬼修,或者飞升成为神明,哪条路不比如今这般半死不活强?” 跟来的赵谏忍不住插嘴道。 温漾身子向后一靠,枕着风凌澈的臂弯道,“因为他在人间丢失了一样极为重要的东西。” 赵谏蹙眉思考着,好像在找寻答案。 他是跟在天道子身边最久的人,按理说,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位师父。 经温漾这么一点拨,这才幡然醒悟。 当时天道子只差一步便可飞升天界,如今几十年过去,他暗中行走三界,诸多机遇傍身,就算有瓶颈也早该突破了,何必杀人夺命强加因果,平白浪费自己的修行逗留俗世? “那你可知道,他丢失了什么东西?”赵谏问道。 “一段记忆。” “记忆?”赵谏重复了一遍,不太认同她的观点,“难道说这段记忆影响了他超脱五行?可成为神明,不正是因为心中有情?虽然我不知道天道子为何杀孽深重还能飞升,但天道自有法度,又岂是这些寻常理由能决定的。” 拿他本身作例,他也曾娶妻生子,也曾生过贪嗔痴慢疑,但这并不影响他领回神职这个结果。 温漾纠正他,“道法讲求无为而治,过于贪嗔就会形成桎梏,是那桎梏困缚了他,可不是天道本意。” “可这桎梏究竟是什么……”白隐舟喃喃。 温漾随手挥停了雨,“那谁又知道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