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年习惯了直来直去。”
沉忆辰话都说到这地步了,商辂明白没有再绕圈子的必要,于是点头道:“宫中已经有传言,说你昨日在御书房跟陛下议事,准备再次克扣宗室俸禄充当军功银。”
“向北,此事不可行,你会成为众失之的!”
商辂这些年一直在内阁中枢,自然知道当初明英宗朱祁镇宾天后,朝中引发了多大的动荡。言官清流这边集体弹劾沉忆辰,宗室藩王那边纷纷上表谏言朱祁玉。
后来还是靠着户部尚书金廉,硬生生从宣大军费里面,抠出来加饷发放给皇亲国戚,加之沉忆辰对战兀良哈三卫传来大捷,这才把风波给压了下去。….两年过去,朝中清流对于沉忆辰的敌意依旧存在,弑君之举践踏了纲理伦常,颠覆了士大夫阶层毕生礼法道统信念,怎么可能轻易就接受这等乱臣贼子?
如果沉忆辰再得罪了藩王宗亲,商辂简直不敢想象他如何在朝堂上立足!
“传言?”
听到这词沉忆辰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笑容,自己与景泰帝朱祁玉商讨克扣宗室俸禄这件事情,御书房再无他人,怎么如此迅速的传出去?
对了,门口还站着司礼监掌印兴安,可身为五朝元老,官居“内相”级别,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,难道他心里面没数吗?
“弘载,当你能听到这条传言,就意味着陛下在向我施压,必须要这么做,明白了吗?”
沉忆辰的话语让商辂愣了一下,以他的才智刹那间就想明白了背后意图,确实只有皇帝想让众人知道,御书房的谈话才能传的这么迅速。
“陛下为了顺利通过易储,让你来承担宗亲跟大臣的集火!”
商辂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话,面目表情有些痛苦,常言道伴君如伴虎,这一刻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了。
“不行,向北你担不起这份千夫所指,哪怕背后有公爷为倚靠,他也无法扛住宗戚的压力!”
皇亲国戚这个成语,放在其他朝代那个“戚”字,指的是后族外戚。可是放在明朝,完全可以用勋戚来替代,他们很多时候某种意义上,已经取代了宗亲的作用,与皇帝紧密的绑定在了一起。.
比如宗人府这种管理皇家宗室事务的机构,最高长官宗令一职,始终由勋戚国公来担任。另外明朝中后期在武将勋戚实权衰落下去后,他们干的做多事情就是各种“祭祀”。
什么天坛、太庙、郊庙、诸先帝陵等等,这些本来是由皇族干的事情,全部由勋戚来取代。
动了宗室俸禄,勋戚集团的俸禄就不可能独善其身,要知道他们的收入可跟文官几十石俸禄不同,到了国公级别甚至远超普通宗室郡王,仅次于大明亲王,最高达五千石。
沉忆辰在外还能倚仗手中兵权,朝堂上除了慢慢崛起的“同党”,更多倚靠以成国公为首的勋戚集团,克扣宗室俸禄就意味着背叛!
面对商辂的劝阻,沉忆辰却是满脸苦笑道:“弘载,我知道你有着兼济天下的志向跟胸怀,但入仕后你始终处在京师中枢,没有出镇地方亲眼见证,最为底层的百姓士卒过着怎样的生活。”
“山东治水,我看到了三省八府之地饿殍遍野,鲁王为首的一众官员,却想着如何在十室九空之后,兼并这些无主良田成为王府庄田。”
“福建平叛,卫所官兵连战连败,他们只能躺在昏暗的营帐中等死,连最基本的救治都没有。可一墙之隔的卫司营帐,却美酒佳肴做着白日宣淫之事!”….“朝野内外许多人恭维我有出将入相之才,但弘载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打胜仗吗?”
“并不是我有多么用兵如神,仅是我做到了不克扣边关将士的饷银,让他们与家人能吃上一碗饱饭,大明虎贲们就愿意为我效死血战!”
“如今他们把性命交给我,而我却给不了他们买命钱,你觉得以后我有何颜面,去面对那些为国奋战的将士,去祭奠战死沙场的英灵?”
沉忆辰面对朝臣乃至于家人,他说不出这些话来,现在对着商辂他这个志同道合者,他终于可以说出自己心里话,情感冲击之下眼泪甚至止不住的滑落。
满朝文武眼中这军功银,仅是几十万两钱财,没钱了先欠着便是,反正仗都已经打完了。但沉忆辰却不能把这简单当做一分钱财,他身上寄托着太多信任跟期望,无法辜负!
望着沉忆辰泪流满面的模样,带给商辂的心理冲击同样是无比巨大的。他的印象中沉忆辰始终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,哪怕面对王振这样的权阉,朱祁镇这样的独断君王,都没有流露出软弱的一面。
现在他却为了几十万两军功银,哭的宛若一个孩子?
商辂不知道沉忆辰这些年,出镇地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,但他理解了沉忆辰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。
“向北,既然你决意如此,那我就与你一同联名上疏。”
“为官一任,造福一方,我确实缺少了出镇地方的经历,可我没有忘记入仕为官的初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