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!”
见到这一幕,沉忆辰大惊失色,一个箭步向前从背后托住了林震。
“林状元公!”
“林先生。”
各种呼声接连响起,谁都没有料想到,林震会在这一刻倒下。
“叫大夫过来,快叫大夫!”
沉忆辰把林震给搂在怀中,朝着身旁众人声嘶力竭的呼喊着。
他知道老师林震从去年秋开始就身体抱恙,还卧床养病了很长一段时间,就连这次来到泉州府招安,某种意义上都是拖着病体。
按理说这种身体状态,林震不适合长途跋涉,更不适合呆在叛军营地中连日讲学。可为了家乡父老,为了让福建免遭战火刹涂炭,依旧毅然决然的选择孤身为质!
当看到邓茂七选择招安,当看着福建叛乱尘埃落定,这段时日始终支撑着林震的那口气泄了下来,他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。
求学半生,大魁天下,君王赏识,辞官归乡,传道授业。
林震自觉一生,已然无所遗憾。
望着眼前心急如焚的沉忆辰,林震缓缓的伸出一只手,紧紧的握住学生的手掌心,吃力的说道:“为师身体自己心中有数,病入膏肓叫大夫也无用。”
“临死之前能看到你平息叛乱,还家乡一个太平盛世,可谓此生无憾!”
听着林震彷佛交待后事一般的语气,沉忆辰感到无法接受,他声泪俱下的回道:“老师,学生还需要你的教导,福建学子还需要你解惑,岂能现在就说无憾!”
相比较沉忆辰的悲痛,林震此刻却满脸的轻松,甚至嘴角还带着一抹笑意回道:“为师此生最大骄傲,便是有你这位弟子,定然能保我大明盛世!”
“犹记当年金殿传胪,满怀壮志想要了却君王天下事,赢得生前身后名,只可惜再回首恍然如梦。”
“告诉你师娘,好好照顾几个孩儿,为师有愧于她们”
说道这句话的时候,林震的声音愈发的消弱,直至细不可闻。
意识到无法接受的事情即将发生,沉忆辰哭喊道:“老师坚持住,大夫很快就要来了,老师!”
生死有命,伴随着沉忆辰的哭喊,林震握住他的手心缓缓滑落。
漳州府一代状元公,就此逝去。
正统十年五月十九日,福建漳州府。
天空阴沉下着连绵细雨,沉忆辰站在一座新修的坟冢面前,心中情绪沉痛无比。
“东主,逝者已矣,还请节哀。”
卞和看到这一幕,忍不住上前劝慰了一句。
自从林震在泉州城逝世后,沉忆辰扶灵柩返乡,就一直处于悲痛状态,许多事情都是卞和代为处理。
但要知道,沉忆辰可以说是整个福建的主心骨,无论招安后续事宜,还是督造下番海船,乃至如何恢复跟倭寇的海外贸易,通通都需要他做决断。
甚至如何奏禀宋彰身死,以及掩盖邓茂七等人存活,每一桩事情都得步步为营,不能出任何的纰漏。
万千性命系于一身,沉忆辰怎能继续哀痛?
“卞先生,你说如果我没有请老师出山招安,他是不是就能好好活着,安享天伦之乐?”
“东主,事情已经发生,就没有如果。并且属下相信就算让林状元公再做一次选择,他依旧会前往泉州府招安。”
“是的,老师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。”
沉忆辰默默附和了一句,从林震离家交待妻子后事的那一刻起,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。
同样的,他在生命最后时刻对得起福建父老,却对不起自己妻儿。
闭上眼睛,沉忆辰脑海中闪现着林震的音容笑貌,许久过后他长叹一声,转身朝着卞和问道:“义军安置做的如何?”
突然间听到沉忆辰谈及正事,卞和诧异的愣了一下,然后面露欣喜的回道:“泉州城的十万义军分为了三部分安置,愿意跟随邓茂七出海的,已经到了太平港准备接货前往倭国。”
“愿意加入朝廷大军的,李瓒跟冯正将军将把他们纳入军中,不过人数并不多。”
“最后就是解甲归田的,属下按照东主之前的吩咐,清丈福建各州府田亩分发,确保他们能安家立业。”
听完卞和的回复,沉忆辰点了点头赞同道:“卞先生,你做的很好。”
“此乃属下分内之事,东主你好些了?”
沉忆辰的突然转变,还是让卞和有些意外,于是确认问了一句。
“我有资格继续悲痛颓废吗?”
沉忆辰苦笑着回了一句,其实这十来天不仅仅是为老师林震悲痛,还有招安重负被卸下后,那股无法抵挡的身心俱疲。
再怎么运筹帷幄,再怎么扭转乾坤,沉忆辰终究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,家国天下的责任真的很重很重
但人生就是这样,选择了就没有回头路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