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死了她。 她的手脚全都被打断了,曾经绣出过许多美丽绣品的手指,也被残忍地折断。 她至死没有闭上眼睛。 不是死不瞑目,而是有那么一瞬,她好像真的看见了,自己铰断了长发,变成及耳的学生头,穿上素雅干净的校服,腰背笔直地坐在学堂里,捧着书本朗朗念诵。 柴房窗外,一只俊俏的小燕子飞离低矮的屋檐,振翅冲向蓝天。 *** 这才是……真正的黄绣姑么…… 温衍用力捏紧了拳头。 直到此刻,他才意识到,那座黄绣姑庙,不是供奉,而是侮辱。 歪曲了她的遭际,污染了她的愿望。 哪怕死了,做了鬼,这里的人也希望她继续做一个贞烈节妇,并用她的悲惨人生,规训和她同命运的女人。 一百多年来,她高坐佛龛,受着祭拜与香火,却比遭受任何酷刑更加痛苦。 温衍还看见了那个向他借书的女孩。 那个没怎么上过学,却仍能写得一笔好字的女孩。 曾经会露出胆怯而羞涩的笑容的脸庞,已经变得青白扭曲。她静静躺在鲜血浸透的产床上,奄奄一息,气若游丝。 冯叔他们已经得到了她的孩子,她没了用场后,便再无人在意她的死活。 黄绣姑来到她身边,提醒她,如果她选择放下仇恨,就能投胎转世,此世虽凄苦,下辈子却能有个好出身。 但若选择复仇,就只能化身厉鬼,背负恶业,阴魂不散,再无救赎 她做出了和黄绣姑所期望的完全相反的选择。 她慢慢爬了起来,一步步跟着黄绣姑走了出去,身后蜿蜒出连绵的血水。 她回到冯家,回到那个将她和她的孩子连骨带肉吃得一干二净的地方。 她上吊的那一瞬间,怨气到达了顶峰,而她与戕害她的那些人之间因果联系,也在空前高涨。 她才不要轮回,她才不要救赎,不要善良,不要宽容,不要温顺,不要谦卑。 这一切的一切,她全都不要! 她不要忘,不会忘,不能忘。 一瞬间,温衍仿佛看见黄绣姑的身影与她重合。 她们隔了一个世纪的岁月,可她们的仇是一样的,她们的恨也是一样的,她们遭受到的折磨从来就没有改变。 没有人同情她们,没有人理解她们,也没有人帮助她们,哪怕只是伸出手拉她们一把。 对有些人而言,这个世界是幸福人间。可对她们来说,这个世界却是狰狞噬人的地狱。 她们活着的时候被吃,死掉之后还要被吃,嚼碎肉与骨,连灵魂一起玷污,吞吃入腹,半点不剩。 所以,都已经是这样苦难的命运了,都已经是这样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一生了,化身恶鬼挥舞利爪又怎样? 理所应当。 *** 黄绣姑的庙要被拆了,是阿禄师的提议,镇民们纷纷附议。 那个一直住在庙里的疯婆婆跌跌撞撞地跑出来,恳求众人高抬贵手。 这座庙是她唯一的容身之所,拆了的话,自己就真的无处可去了。 可是,没有一个镇民理睬她。 “不拆庙,留着那女鬼继续祸害人吗?” “你不要为了一己私利,就想祸害我们全镇人好吧?” “你一个克夫克子、断子绝孙的丧门星,我们愿意让你留在镇上已经很好了!” 听到这话,疯婆婆跌坐在地上,嚎啕大哭起来。 当年她生孩子难产,怀了“哪吒胎”。产婆用了土办法,把她放到牛背上让牛颠,好帮助她把孩子生下来。 谁知牛半途发了性,她丈夫被牛撞倒踩伤,失去了生育能力,而她的孩子生下来也没多久也死了。 疯婆婆被婆家赶了出来,无家可归的她曾跑到庙里,希望能有好心的庙主收留她,结果都被人以晦气为由赶了出去。 最后,疯婆婆流落到郊外,只有这里的阴庙不会排斥她。 这么多年,她就住在黄绣姑庙里,她知道黄绣姑是惨死的鬼,但她不怕鬼。黄绣姑跟她一样,都是苦命人,苦命人不会害苦命人。 这里虽然狭窄阴暗,却能遮风,能避雨,也没有人会辱骂她,伤害她。 很快,黄绣姑庙就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,被砸烂成了一堆废墟。 但阿禄师并不满足于此。 “有了这次的经验教训,我们还是把其它阴庙一起拆除为好,永绝后患。” 现在的阿禄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