/br> “嚓。” 火柴一亮,焰苗簇腾,香头明明灭灭,烟雾升腾。 略微辛辣的香火味交织着贡品的肉香,形成一种格外浓烈的气味。 开饭了,也不知道王海在吃了没有。 李花秀举着三炷香,朝遗像拜了拜,然后倒着插进了香炉。 温衍一怔。 怎么也是倒的? 难道倒插香是南槐村独有的祭拜方式? 给王海上完香后,李花秀又在旁边一座壁橱前跪了下来,打开橱门,里面也有一座佛龛。 稍小一些,供着的黑白遗照也小了一圈。 是俊俊。 刹那间,温衍只觉一股凉意直窜头顶。 俊俊……也死了? 可俊俊不是就在那里吗?不是正趴在地上和小黑猫一起玩吗? 温衍定了定神。 他回忆了一下,自己刚到李花秀家的时候,邻居大婶过来给这对母子捎了些东西,还关照俊俊要听话,不要吵着客人。 这说明能看见俊俊的不止自己。 俊俊并非徘徊于人间的不该存在之物。 但这样一来,李花秀的所作所为岂不是更反常了? 难道是丢失爽灵的缘故,导致她分不清自己的孩子是活着还是死了? 一定是这样。 夜阑人静。 温衍拉高被子,遮住头脸,逼迫自己快点入睡,不要胡思乱想。 没用,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。 江暮漓的死将他的精神摧毁了大半,痛苦又绝望的人就像站在悬崖边缘,仅是不让自己摔下去就要用光所有力气,再匀不出一丝心劲儿去保持理性。 温衍沉进了黑甜乡里。 以前,每当他陷入孤独与悲伤,那只六翼蝴蝶总会扑闪翅膀飞进他的梦寐,用泛着黑珍珠般柔腻七彩光泽的触手足肢抚摸他的头发。 令人胆丧魂惊。 出现了。再次。 果然江暮漓不在了,祂就趁虚而入。 祂拼命摇晃着脑袋上的触须,活像一只太久没见主人而兴奋不已的狗。 温衍被祂用触手足肢卷了起来,轻轻放到背上。祂振翅飞上高空,此刻,温衍的头顶上是无涯无际的漆黑夜空。 暗夜无星,纸钱漫天。 一张纸钱飘进了温衍的掌心,原来,那不是纸钱,而是长得酷似的白色蝴蝶。 白纸蝶合拢双翼,乖巧地用触须蹭了蹭温衍指尖。 “嗤。” 下一瞬,一根飞伸过来的触手足肢就把白纸蝶撕得粉碎。 祂吃醋了,两根触须竖得笔直。 温衍求祂:“你快放我下来,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。” 祂装听不见,带着温衍越飞越高。 温衍急了,他怕这只怪物,但更怕自己回不去,没法儿完成江暮漓的遗愿。 无奈之下,他一横心跳了下去,扑簌簌惊飞一群白纸蝶。 “咚!” 温衍坠落在一座山上。这座山的土是黄色的,就像黄粱这种粟米。 他不知道自己死了没有,只觉得自己身上特别重,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。 他正在被黄粱土吞噬,这些泥土慢慢覆盖过他的全身。很快,他就要被深埋进地底,成为一具真正的尸体。 “不要——!” 温衍无助地扑打四肢,挣扎着醒来,浑身上下大汗淋漓。 青白的月光幽幽漫过老式百叶窗,泼洒一地。 他看见俊俊正蹲在自己床上,一边吃手指,一边用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。 他刚要说话,俊俊大大地张开嘴,露出黑洞洞的口腔,对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猫叫。 “死了。”俊俊说。 温衍颤声问:“什么?” 俊俊扯住他的袖子,“哥哥,陪我上山。” 温衍浑身麻痹。他刚从梦里的山上下来。 “小猫吃了毒老鼠的糖死掉了,我想埋葬它。”俊俊伤心地说。 温衍还是陪他去了。他实在不能放任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深更半夜独自外出。 “其实可以等天亮了,让妈妈陪你一起去。” 俊俊说:“妈妈不让我去山上。” 温衍问:“为什么?” 俊俊摇摇头,过了会儿,说:“妈妈以为我不知道,其实我都知道。我是在山上出生的,大家也都是从山上来的。”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