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他命她伸出左手,她却故意伸出右手,左手则藏在衣袖里暗蹭。她以为他看不到,其实,正因她的此举,令他差不离确认了她的身份。 那一刻,他面上虽无波澜,但内心早已翻涌不止。 他曾派人秘密去西洲查过,她与她的家人,确实葬身火海之中了! 后来,在车厢里,他忍住肩上伤口引起的不适,拿起她的石黛,一是为掩饰她的真实身份,因为黎家火灾他并未查出任何线索;二是他想起昔年她闹得他成为笑柄一事来,心里不由生出一股子愤懑来,居然像个稚子一样,对着她的脸一通胡涂乱画。 赵曦澄搁下盛荔枝煎的玫瑰紫釉瓷盏,至今也未想明白,那日他为何会做出如斯幼稚之举来。 抬眸望去,她的面色,因连日查案奔波,又加上淋雨病过,有些苍白。 他心猛一沉,努力不去想那幅江山眉妩图,此际唯盼,她安好便可。 正出着神,黎慕白已几步跨到他身畔,一手扒拉开他的衣领,垂首细看他肩上的伤痕。 霎时,少女柔酥酥的呼吸,温浸浸地兜上,如染了酒香的芙蕖,又如春阳烘过的鲛绡,软软暖暖滑落于肩头,激得他一颤。 他正想拍开她捉着他衣领的手,却不虞她的指端又蓦地抚了上他的肩来,并反复描摹着。 夜风迭迭,送来花草幽香无孔不入,似惊涛拍来,卷上荔枝煎的清甜,一重又一重。 他僵坐着,心突突跳上,忍不住转过头,鼻尖恰好触上她的鼻尖。 瞬即,她的气息,缠绕住了他的呼吸。 鼻翼上一点柳絮般的痒意,酥酥麻麻蹿腾开来。黎慕白吓了一大跳,似乎从梦中醒转,连退三尺。 “对不起对不起!”黎慕白后知后觉,知自己又唐突了他,忙上前去,欲把他的衣领整好。 赵曦澄轻轻推开她的手,别过脸,喑哑着声音:“是我这伤有状况?抑或是这伤与案子有干系?” “嗯嗯!”黎慕白连连点头,俄而又连连摇头。见一下无法说清个中缘由,她跑回案边,拿起几张罗纹笺,递给赵曦澄。 “殿下可知玄襄阵?” “玄襄阵,系古代十阵之一。兵书记载,玄襄之阵,必多旌旗羽旄,鼓庄,甲乱则坐,车乱则行······榼榼啐啐,若从天下,若从地出,徒来不屈,终日不拙,此之谓玄襄之阵。” 赵曦澄停住,眸光一顿,“玄襄之阵,其目的是疑众难敌。难不成是和亲的案子另有隐情?” “对!鸿胪客馆刺客案、朝莲公主之案,正如双钗案一样,采卉只是那幕后布局者借来的东风疑惑众人而已!就连宴庆苑击鞠变故,亦非意外,也是那布局者放出的烟雾!” “东风?烟雾?”赵曦澄眸光一凛,快速翻阅手中的罗纹笺,眉尖愈蹙愈紧。 “原来李奈在热孝期也要去锦屏街!”赵曦澄把罗纹笺拿到烛上点了,冷声道,“这棋坪上入局的棋子,还真不少!” “经殿下一提——”黎慕白略一思忖,“那李奈上巳节去郊外踏春,许是亦与此有关了!” “不单单是李奈,年初丹辽突袭西境,怕也是没那么简单!” “现已宵禁,殿下可要立即出府去?” “事急从权,顾不上了。”他望着她有些憔悴的面容,瞳色一暗,仔细打量她一番,“可还撑得住?” “殿下请放心,我可以的!” “嗯,如有不适,必须及时告知我。”赵曦澄看了看她右臂间的缠布,心一揪,顿了顿,“稍后先去柠月轩,你把那个玉璧携上,必要时刻出示它。” 黎慕白一怔,忆起之前的“完璧归赵”决定,心底泛上一丝无奈来。